羽风宁远

人生是旷野啊

【福华】后会无期

-原作:电影《大侦探福尔摩斯》

-BGM:朴树《平凡之路》

-summary:《最后一案》结束一年以后,华生决定去寻找福尔摩斯。福尔摩斯消失了三年,华生找了他两年。三年时间内华生若干次跟乔装打扮的福尔摩斯擦肩而过,最后一次他们险些相认,但最终还是错过了。

/

“我要去找他。”

新年的第一声钟声响起,悠远绵长的钟声从塔楼顶部逐渐扩散到伦敦市区,周边的小镇和村落,直至英格兰的每一个角落。在钟声的余韵尚未散尽之时,华生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糖纸,说出来这句话。

事情是从一周前的那个圣诞节之夜开始的。那是华生夫妇在新居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婚后华生就带着妻子离开了伦敦,事实上他们在度过迟来的蜜月补偿以后就再也没回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小镇落脚。华生重操旧业开了一家诊所,凭借着高超的医术和诚实的为人,很快便积累起了良好的口碑,一时间镇上的人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不约而同去请华生医生。

不知不觉便过完了一年。前一年在瑞士的那段忙碌又充满刀光剑影的时光已再岁月的记忆里模糊不清,距离《最后一案》的发表也过去了十个多月。今年的圣诞节,华生本来出门之前跟妻子说好只上半天班,哪知午后又有临时病人来访,忙忙碌碌等他送完病人,一抬头看外边已是华灯初上,街道上没有几个人,大家都忙着回家和家人团聚去了。他急急忙忙穿戴好外套、围巾,带着对妻子的愧疚关了诊所门往回走。

诊所距离家其实不远。但今年冬天很冷,前一夜又下了雪,现在道路上结的冰还未化,导致步行也要二十几分钟。华生在返回途中撞到了一个打扮奇奇怪怪的人——可能是流浪汉?见他倒在地上哎哟直叫,华生忙为自己的匆忙道歉,还顺便给了他一点钱——倒不是他医者仁心,只是这个家伙的样子使他想到了一位故人。哪知对方忽然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抓着他的手开始说胡话。

“我的好医生,现在的生活你还满意吗?是啊,很平静,是你理想中的日子,跟之前完全不同——“

华生着急,打算拨开他赶紧走人。但是对方不依不饶一路跟着他,最终在通往他家的前一个路口才停下来。

“先生,”华生说,“我马上要到家了,我妻子还在等我。”

那人的表情暗下去了一秒,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些许,但马上恢复原状,往他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圣诞快乐,好医生。”

说着他便一溜烟跑开了,迅速消失在街角无影无踪。华生心里好奇怪,他向手里看去,是一块被糖纸粗糙包装着的巧克力。他到家后打开包装,里边的糖果是最廉价的那一款。

“我回家时遇到了古怪的人。”他一边对妻子玛丽讲述方才发生的经历,一边把糖纸扯下准备丢到火炉里。

“那上边是什么?”玛丽指着那张纸问道。

他把糖纸翻过来,上边用铅笔写了一个大大的end,后边还有一个问号。

竟同他在一年前,用那个旧打印机书写《最后一案》时,停留在下一行的那个、不知怎么呈现在纸面上的问号十之八九的相似。

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便冲出家门,可目之所及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作响。

/

“那一定是福尔摩斯,”华生笃定地说,“我居然——我居然没认出来他。”他捏着粗糙的金箔纸,上边用铅笔写的字母已在手指的反复摩擦下模糊不清。

“是你亲眼看着他坠落下去的。“玛丽说。她将餐具放回柜子里,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坐到他对面。

“是的没错。可是,可是——”华生焦躁不安,他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软底皮鞋踩在地毯上,“那就是他安排好的人。为什么会选在圣诞节呢——”

“大概他只是想看看我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这是一种暗示。他需要我,他在等我。”华生最终下了这个结论。“玛丽,我——”

“去吧。”玛丽起身,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你放不下他。”

话即将出口之际喉头却梗住了。华生以手掩面,福尔摩斯的脸孔与如今安定的生活一闪一闪交替出现在脑海中。这种生活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天知道他跟福尔摩斯合租的那几个月是多么期待这样的日子,然而,事到临头——

或许事实真相应该是这样的,他期待安静的生活,但也不想失去福尔摩斯。哦,最好这种生活里有他,这是再好不过的了。可他的理想怎么会成真?他的前室友天然就是为了探索、解密、正义与和平而生的卫士,而他只不过是伟大卫士身边一位微不足道的助手而已。

“抱歉。”医生对他的妻子低语。

华生在那个清晨出发,世界各国庆祝新年的人声还未过。年轻时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随身物品甚少(只一个手提箱便能装下)且日常摆放整齐需要时可随用随走的习惯。他向同样一夜未眠的妻子告别,先去诊所用一把大锁关上了门,又提着箱子走向车站——太早了,这个时候马车夫还在沉睡——坐上了这一年的第一班开往边境的火车。

他在漫长的旅途中游历了亚欧大陆很多地方,就像与此同时他的朋友一样。他最远去过西藏,仰望着巍峨雪山之上顺着融化雪水降落世间的第一缕阳光,然后在通往辉煌宫殿拜谒喇嘛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穿着打扮平平无奇但口音明显不像本地的僧人。僧人有一双蜜糖色可以折射出璀璨阳光的眼睛,见他是外国人便主动用英文打招呼。他经过波斯,在麦加同南来北往的朝圣者们一起虔诚祈祷,仪式结束后有个撞了他一下的路人主动同他搭话,问他为何祈祷,他如实说自己并不信奉所谓教义,毕竟他见证过一场场战争、一次次犯罪,有多少丧失性命的无辜者给家人和朋友留下不可愈合之伤口,对方笑了一下便走开了。他在返回欧洲漫长的轮船征途里阅读一本挪威人写的《探险记》,互发奇想感觉下一个目的地是北欧也不错。可惜他已买好了船票,船在加莱港口停泊,于是他又回到了法兰西。

/

真棒。华生拎着手提箱站在码头,看着人群熙熙攘攘。从多佛到加莱,当年福尔摩斯就是这么毁掉他计划好的蜜月之旅的。他吸完一支烟,踏上马车打算去预订好的旅店,此时忽然有位脏兮兮的流浪汉冲到车前趴着窗户,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呔!”车夫高高地举起鞭子要驱赶这位不速之客,华生阻止了他,掏出来几个硬币塞到他手里。

流浪汉不接硬币,也不说话。华生猜想对方可能是饿了要吃的,就摸出来一小块轮船上吃剩的面包递过去。对方接了面包,但还不走。

“你到底要什么?”华生问他。

“我要一块巧克力。”他含糊不清地说。

华生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对方很失望地走了。

华生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次是在法国南部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

那是个慵懒的午后。太阳懒洋洋地,彷佛这种天气它也想躺在壁炉前的扶手椅里一边喝茶一边神游天外而不是打卡上班。华生无意中拐进了街角的一家咖啡店,店面很小,只有一个店主兼咖啡师,除他以外没有任何顾客——谁会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喝咖啡呢?房间倒是挺新的,屋子里乱七八糟,可华生不知为何竟然产生了一种在此停留片刻的想法。

于是他坐下来,点了杯最廉价的咖啡,和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他记得明明点的是最便宜的那款,可店主给他上的却是一杯花里胡哨看着就很昂贵的咖啡。

“先生,您上错了。”

“这里就你一个客人。”店主把咖啡杯推过去,“没错。”

华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啧,真难喝。

所以他释然了,这也不算欠他咖啡钱。

“你知道吗,先生,”店主趴在桌子上,“这杯咖啡的味道会使人联想起一位老朋友。”

扯淡。华生心想。这么难喝的东西会让人想起来什么老朋友?难道是一位连咖啡都不会做、屋子里一团糟,还经常把自己弄伤白嫖他的医术,可能没有好心的房东太太都会饿死在家的老朋友吗?

——哦,该死。当华生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不得不承认店主说的是正确的,自己确实想到了一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

“先生,您说得对。”他放下杯子。

“听您的口音,应该是纯正的英国人。”店主点点头,他的英语略带一点美式口音,“来这里旅游?”

“找人。”华生回答,“您说的对,我此行就是为了寻找一位老朋友。请问您这家店开了多长时间?”

“有一段时间了,您问这个做什么?”

“那——您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华生竭力试图描述脑海里他那位老朋友的长相,虽然似乎无济于事——他的老朋友十分擅长伪装自己,只要他想,任何人都发现不了他。华生结结巴巴、搜肠刮肚地描述了一番,询问店主有没有看过这样一个人。店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会儿。

“先生,您喝完咖啡该走了。”

华生迷迷糊糊走出店门。怎么会这样呢,他沮丧地想,不过也才两年多时间,他甚至连福尔摩斯的样子都快要描绘不出来了。他的脑子里只余下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比如他蜂蜜颜色的眼睛,比如他邋里邋遢笑嘻嘻的样子,比如他灵活的身手和欠得让人忍不住揍他两拳的嘴巴,他那些奇奇怪怪能把房子都点着的化学实验,以及他最后那句“再见了,华生”。

——华生忽然停下脚步。

这时他已不知不觉步行到了一个街区以外。

跟福尔摩斯共事的时光还是给他留下了些后遗症的,即使他的反应仍旧会慢到被老友嘲笑的地步。

那位店主人一直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以至于他全程看不见他的眼睛和神情。

哪有生意人会这样迎客的?

华生迅速折返,回到方才的地方。却看店里已人去楼空,门上还挂着一把巨大的锁。

/

这是福尔摩斯离开的第三年,也是华生在外游荡寻找他的第二年。

他从报纸和收音机以及街头巷尾口耳相传的消息里打探福尔摩斯的行踪,附近哪里有罪犯和案子他听说后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凭借着跟福尔摩斯锻炼出来的观察能力和本来的好身手再加上些医学知识,他竟也逐渐帮忙警察破了些案子、抓了些罪犯。欧洲的警察们——其实苏格兰场的警探们也是,并非愚蠢、油盐不进,相反他们很多时候办案态度颇为严肃认真。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便到了年底。那一年的圣诞节华生收到一封电报,发件地址是伦敦附近的小镇,发件人史密斯太太为他的邻居。

电报很简短,上边只有三行字:

 

医生:

         华生太太急病,请速归。

                                                                                              罗丝.史密斯

 

该回去了。华生捏着电报走出邮局,外边雪花飘得纷纷扬扬。他冒雪去车站查好了第二天凌晨五点一刻第一班离开巴黎的火车,便打算返回旅店收拾东西。走出车站时有个人用力撞到了他的肩膀,险些使他滑倒,他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是一伙几个人,走在旁边的家伙(也是刚才撞到他的那人)见有人注视自己,扭过头狠狠地盯了他长达三秒钟。

不对劲。华生明显地感觉到这伙人不太对劲。他左右环视了一圈,街道上较为空旷,偶尔有几个路过的人也是神色匆匆,脖子缩在围巾或大衣领子里,尽可能低地压住帽檐。

那伙人已出了车站。华生捏紧口袋里的左轮手枪,又确认手杖性能良好,便远隔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假装赶路,实则跟着他们。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想。真正的、属于华生医生的最后一案。

道路上人烟稀少,好在华生的尾随没花太大力气,那群人似乎真的只是忙着赶路,没意识到后边有人跟踪。医生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一边走一边记录下来回的路线。只见他们越走越偏,拐了好几个小巷,最后进入郊区一扇陈旧灰暗的三层小楼内。

华生站在路边,点着一根烟,假装自己是醉酒的人摇摇晃晃。他们进去后——不久二楼左侧的房间内就有昏暗的灯光透出来,间或夹杂着一点烛火的光。华生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远远地听到屋内传来鞭打、怒吼和隐忍着的痛呼。有人在那里被折磨——他很快确认了这一点。怎么办?自己只是孤身一人,冒然闯进去太危险了,几小时后他就要离开这里了,生病的妻子还在家里等着,他可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但就此不管也不是他的风格。正在骑虎难下之际,彷佛上天有意要帮他,道路尽头突然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小孩。小孩穿着破旧,戴着一顶女式老旧软帽,华生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抓住他。

“你知道最近的警察局在哪里吗?”

“唔……”小孩掰着手指数了数,“五个街区以外。”

“好孩子,”华生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金币,“圣诞快乐。我要你帮我个忙,就现在,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那里把警察叫来,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再给你两个金币。”

“好的先生!”握着手中亮闪闪的金币,孩子瞬间来了劲头,“圣诞快乐,请您放心,我马上就跑着过去!”

不多时那孩子便带了一队警察回来。华生指了指仍然亮灯的窗口——里边已经没有声音了,他怀疑是不是受害者已被虐待到断气,但好在这段时间他没见有人出来,说明罪犯还是在的。于是他跟着警察一起冲进去,果不其然把几个坏家伙一网打尽。警察们给罪犯一个个戴上手铐,两人一组逐次押着人往外走,而华生第一时间上去割断了绳子,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可怜人放下来。对方伤的很重以至于昏迷,幸好华生检查了下他的呼吸和脉搏确认人还活着。他马上解开受害人的衣服,把自己的衬衫撕成条状来止血,在忙碌中华生有那么一瞬间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劲,虽然眼前这位伤者变装技术相当成功,但解开层层伪装之下,他的身体好像更像——

“医生。”他的思路被警官打断。

“我在救人。”他没好气地回答道。

“我知道,医生。但您同样也是报案者,作为案件亲历人,我们需要您同我们一起回警局走一趟。”年轻警官客气地说,“伤者没有生命危险吧。”

“托上帝的福,他还活着。”

“那就好,我们已经叫了一位医生接您的班,他和我们警局长期合作,您完全可以放心。”警官指了指身后,“我们会负责把这位先生送进医院的,请跟我走吧,医生。”

华生再一次确认伤者没有生命问题后,便跟随警官回了警局,接下来就是按照流程的做笔录和指认罪犯。从警局出来已是清晨四点半,天色灰蒙蒙的,还未亮起来。

“华生医生。”他刚迈出警局大门,昨夜那个年轻警官又匆匆跑来,“昨晚那个受害人已经醒了,您要去见一下他吗?”

“不用了。”华生沉思片刻,看了一眼怀表。

“我要走了,再不走赶不上车了,我妻子还在家里等我。”

华生医生急急忙忙回到家已是三天以后。他用了他最快的速度,风尘仆仆地下了车,一路小跑抵达家门口,却见给他拍电报的史密斯太太正蹲在那里抹眼泪。

“医生,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呀。”见他来了,邻居太太眼泪擦得更凶了,“就在一小时前,您妻子已经去世了……可怜的太太,她怎么就撑不到最后见您一面呀!”

华生愣在那里,彷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头脑里炸开了一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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